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.求救
天还未亮,东玙就急匆匆往咸福宫而来,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,头始终低着,分辨不清模样。
梅心将她们请入殿内时,看见那女子后吓了一跳,脱口而出:“紫鹃姐姐!”但她很快捂口,紫鹃早已死了,眼前之人虽长相无二,却断不是她。
倒是陌歌认出女子,喃喃道:“紫莲?她怎么来了?”
当初紫莲一心嫉妒姐姐紫鹃在宫内当差,不惜偷梁换柱冒充紫鹃在陌歌身侧服侍,之后又设计侍寝皇上被封为小主,只因最后得罪瑄妃遭来祸事,紫鹃替她而死后,她便出宫远离一切。
可她此番重新回来,又是为何?
东玙见陌歌认识女子,这才松一口气:“她昨晚倒在侯府门口,口中一直念叨着‘宸妃,救救我的孩子’,我本以为她只是疯子,可她执念太深,哭着求着央我将她带来见姐姐。”
紫莲看起来十分削瘦,似乎过得不如意,走路时摇摇晃晃。她行了大礼,神色过分哀伤:“宸妃娘娘吉祥,奴婢本无脸再回来求娘娘,可奴婢的孩子……”话才说一半,就有泪从眼眶里流出,她哭得很是伤心:“奴婢的孩子被人夺走,只求娘娘帮奴婢找到他。”
她朝陌歌奋力磕头,三声重响之下,额头都磕出鲜血来。
救她的孩子?陌歌略蹙额眉。
她们已有两年未见,按理说紫莲在外嫁夫生子不足为奇,只是她孩子没了,难道不该让身边之人帮忙寻找么?却舍近求远来找自己,她有些想不明白。
她对紫莲说:“本宫看重与你阿姐紫鹃的情分,你若有难,本宫自会帮你。可你离宫后去了江南,山高水远,本宫如何帮你找孩子?”
“娘娘有所不知,那孩子……他……他是……”紫莲正欲解释清楚,忽地身子歪斜,双手抱住头,神色极其痛苦,她说话也不利索,似乎在顷刻间变了个人:“我……头好痛……快救救我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恰巧大皇子元和蹦跳着跑入殿内,他误以为是紫鹃,看见紫莲激动地就抱住她,谁料紫莲目光死死盯住他脖颈,下一瞬张开嘴狠狠咬下去。
众人惊住,梅心忙将紫莲拉开,却为时已晚,元和脖子上明显有了咬痕。他大声喊痛,陌歌心疼地抱住他,偏就在这时,元和也张开大口,对准陌歌脖子咬下去。
很快,陌歌与元和皆如得了癔症般,张着大口,追着梅心和东玙,似要见谁咬谁。
梅心有心护主却无计可施,东玙也惊叫着大喊来人,她们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。
一时间,殿内混乱一片,娘娘与皇子身体有失,一干人等都吓得忙乱成一团。有的高呼着宣御医,有的则被元和与陌歌发疯的模样吓愣,甚至上前的几个小宫女也被咬伤,大家不敢轻举妄动,只远远将他们围着。
待到皇上皇后赶来时,咸福宫主殿大门紧紧关闭,殿内只传来野兽般的怒叫声,有两名御医进去后亦被院子里的人咬,谁也不敢靠近,就连新任太医令严青也不知如何才好,最终只说了一句:“皇上,宸妃娘娘……怕是被邪灵附体了。”
皇后气急,大喊放肆,要治他个出言不逊之罪。可放眼众人,他们神色慌张,完全认同严青的话,就连皇上也剑眉紧皱,放言要去佛堂为宸妃祈福,更要请普贤寺高僧入宫驱邪。
梅心忙辩解事因并非邪祟,而是紫莲将癔症传染给主子时,却惊觉紫莲竟消失无踪,定是方才趁乱跑掉。
这时有宫人指证方才曾见过紫鹃魂魄,大家只知紫鹃早死,并无人知晓紫莲的存在,何况院子里哪有紫莲的人影。此言一出,邪灵附体之说更不容辩驳,任凭东玙和梅心如何解释,众人只认定是紫鹃的魂魄在宫中作祟。
皇后自是不信,坚决命人冲入内殿将病人全部控制住,还命人用绳子将宸妃与元和捆绑好,最后命令严青:“本宫从来不信这种邪祟之说,你若研制不出解方,本宫拿你是问!”
2.心碎
宫中出了不干净的东西,大家谈之色变,人心惶惶。
高僧来了一拨又一拨,法事一场又一场,却毫无效果,更令人害怕的是陌歌于翌日又咬伤了三名送饭的宫人。
大家每每提到宸妃,心都快蹦出来,关于宸妃的可怕模样愈传愈烈。
皇后整肃宫纪,严堵众人之口,违令者罚。尽管如此,仍有不少流言四起,统共计算得癔症者已超过十多人,若再无解方,后宫将一发不可收拾。
前朝百官集体上谏,逼迫皇上要对此事有个了结。无奈之下,皇上下令将除宸妃和大皇子外的所有得癔症者全部焚烧,暂时控制住病疫。
但源头是宸妃,宸妃只要活着,邪祟仍在宫中祸乱,是以百官冒死跪谏,说如今的宸妃早已不是常人,皇上再舍不得宸妃也应顾全大局,安稳后宫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天子何尝不知这个道理,因为陌儿的缘故,后宫早乱作一团。可他做不到,他本就做不到伤害她一分,又何况是亲自赐死。
他在勤政殿喝了好些酒,醉醺醺地走到最熟悉的地方。此时的咸福宫没了往日的热闹,只死一般的寂静。他推开门,陌歌被绑在床榻上,许是嘶吼过度,已经入睡。
唯有这时候的陌歌与平素无异,气度和婉,明媚动人。
他一脸温柔,比寻常所见的温柔更温柔,伸手轻轻抚着她脸,喃喃自语:“陌儿,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?我求求你,赶紧好起来,好不好?”
然而动静惊醒了陌歌,她再次发狂,完全认不得他,伸张着牙齿就要向他撕咬,幸好绑着,她动弹不得。
身后跟随过来的李喜终是轻声道:“陛下,他们说的不无道理,娘娘她……早不是从前的了。若娘娘还有意识,定不会责怪陛下,陛下还是早做打算才是。”
“连你也这样认为吗?”
李喜叹了口气:“这世上唯有奴才最明白陛下对娘娘的心,但此事古难全。这些年娘娘在宫中历经无数劫难,从前总能化险为夷,可这一次不同,奴才从前听闻过被附身,便如娘娘这样,所以奴才真的相信娘娘她不在了。”
又添一句,“何况连御医都说,药石无医,拖下去只会让更多人丢失性命,陛下还坚持什么呢?”
天子陷入沉默,望着眼前张牙发怒的陌歌,他背过身。
或许,他真的无能为力了。
思忖良久后,他握紧双拳,似是传令李喜,又像是告诉自己:“传朕旨意,不用医治了,追封宸妃为贵妃,并以贵妃之礼葬入皇陵。”
3.威胁
听及消息时,皇后不敢置信:“什么!陛下亲口说要厚葬陌歌?”茶杯自她手中滑落,溅碎一地。
春竹也流露从未有过的慌乱,在殿内急得跺脚:“奴婢从不认为是邪祟作乱,可宸妃表现着实怪异,究竟问题出自哪里呢?”
梅心将事情经过全都告知,皇后也命人四处寻查紫莲,但紫莲就像是从未出现过般,无迹可寻。东玙也在侯府附近打探,也是无果。
不论紫莲是偶然出现,还是故意为之,她都是此事的关键。
皇后再也坐不住,站起身就要往外冲,却被春竹拦住。“陛下那么疼爱宸妃,此番决定已是心碎之举,主子即便去了,怕也是没有回旋之地,倒不如好好想想办法。”
可哪有什么办法呢?
便在这时,一名小宫女入殿禀报,说是苏丞相夫人求见。苏夫人被请入主殿,微微行礼后,直奔主题:“皇后娘娘是否在为宸妃之事烦恼?”
皇后微愣,“哦,大伯母难道是来出策的?”
苏夫人漫笑,并未回答,而是说:“我此次来是想问您,从前约定好的承诺您没做到,这笔账该如何算?想当初若不是我,您又如何会有今天的位置?这些年,您这皇后当得风光,可苏府却未沾染半点好处,今日还请娘娘给我一个说法。”她称的是我,而非臣妇,可见傲慢。
皇后心里淌过一丝冷笑,她心知苏夫人是为此事而来。
当初这位后本该是堂姐元贵妃的,若非她死了,怎么能轮到她苏月沁一个孤女。虽是陌歌在皇上面前提议封她为后,但要不是苏府在背后支撑,她有何本事能在众妃嫔中脱颖而出。
是她同苏夫人约定好,定会光耀门楣,让苏府在前朝立于不败之地。
原先她也做到了,更怀上龙裔,只要产子必是未来储君,怎料孩子生下是个死胎,她一度伤心,之后又遭遇心上人宴茴死去,千疮百孔的她不再与皇上同房,膝下只有过继二皇子。
这明显违逆当初的预定,后宫牵系前朝,皇后无子嗣,苏家的地位便无保障,苏夫人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。
想那英贵妃诞下双生子后,其父镇北大将军不但受封安国侯,其弟也被封为骠骑将军,一时间李家风华无限,人人艳羡不已。
是以,苏夫人这才入宫。自从儿子死后,苏府的希望便在皇后身上了。
皇后轻轻一笑:“若本宫不呢?”
苏夫人似乎早已料到,从袖口中掏出一物:“这簪子你可熟悉?”
皇后猛地一愣,这金簪是当初她送给宴茴娘的。一抹不详之兆席卷心头,脱口问出:“你到底想如何?”
苏夫人悠闲地把玩着金簪,漫不经心道:“大伯母一直对从前拆散了你和宴茴而送你入宫十分后悔,如今宴茴没了,他爹娘无人送终,难道你想让他们现在就去陪宴茴么?”
皇后怒从中来:“你敢!”
苏夫人笑了:“只要娘娘想法子将你堂妹苏蔷薇送入宫并侍寝,我自会放了二老。”
皇后脱口而出:“你竟想趁火打劫?你明知本宫与宸妃交好,竟还让本宫在宸妃病危时背叛她?本宫绝不会答应。”
“别急啊,娘娘,我还会……奉上宸妃娘娘的解方。”
皇后皱眉:“你说什么?你有解方?”不过骤然生出狐疑:“你怎么会有解方?莫非那紫莲是你派来的?”
然而苏夫人满脸疑惑,似是未听懂她的话,只解释说听闻宸妃症状便从西域花重金找来一本绝世医典,里面恰有此病解方。
皇后又说:“蔷薇妹妹早与一书生私定终身,大伯母此番又要棒打鸳鸯?”
苏夫人冷嗤:“她原本就不是好人,我这样做是为她好,只要入宫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难道不比跟那穷书生一辈子穷困潦倒好吗?”
她眼中泛起不耐之色,“此事我们已定,娘娘不必再说。只要娘娘将事情办好,宸妃与大皇子便可无恙,可若是办不好,后果自负。”话毕,她得意洋洋离去。
春竹气结,却也明白救宸妃性命要紧,不免问道:“陛下久不召人侍寝,主子又有何把握能让堂小姐入宫呢?”
皇后眯起眼,缓缓道:“事情既由邪祟而起,就该由邪祟结束。”
夜晚的相府柴房,一名娇弱的女子被五花大绑,后背上依稀看出血迹,明显是受过重刑。但她目光坚毅,誓不低头:“母亲,我早与仲献定情,此生绝不入宫。”
苏夫人甩手一耳光,恶狠狠道:“要么入宫,要么就看着孙仲献死在你面前。这些年我好吃好喝养你,可不是让你找个穷小子,你答应也好,不答应也罢,这宫你必须得入。”
苏蔷薇哭得不能自已,良久点头说:“母亲,我答应你。”
4.解症
原本宸贵妃将被赐死,却在前一瞬,皇后带着当初为林美人解催眠术的不觉大师面见皇上,不觉大师昨晚夜观星象,惊见帝星紫微旁的扶桑星昏暗无光,扶桑不明,帝星将陨。
宸贵妃乃扶桑之木命相,皇上乃天定龙命,非扶桑不栖息,若宸妃亡故,皇上将不得寿终正寝。
众人听后冷汗涔涔,皇上近日已因宸贵妃消瘦不已,忙问不觉大师可有对策。不觉大师掐指细算,终是开口:“如今唯有一法可救贵妃娘娘,即遍寻全国,找到六月初月卯时所生的女子,此乃梧桐木命相,与宸贵妃扶桑木命相祸福相依,让她为贵妃祈福,可解邪祟之祸。”
虽听起来荒唐,但大家深信不疑,纷纷鼓动陛下即刻发榜寻找。很快,有公公来报,说是找到符合时辰的女子,正是苏蔷薇。
皇后已有几年未曾见过她,她是苏相一夜醉酒与婢女所生,出生后婢女被赶出府,只留下她一人长年住在柴房。苏夫人一直视她为肉中刺,对她非打即骂,要不是没有下策,定不会将她送入宫中。
因长期营养不良,她面色苍白,毫无血色。不过一双眼如三月春水,波光楚楚,举手投足间的娇柔姿态更惹人心怜,弱柳扶风,娉娉袅袅。
寝宫早搭好台子,陌歌与元和被绑在屋子中央,不觉大师在一旁呢喃咒语,苏蔷薇手举火把,于陌歌周围走动,并时不时靠近炙烤。每每火照,陌歌母子便痛苦地哀嚎,撕心裂肺,震聋欲耳。
皇上心疼地想要制止,却被皇后拦住:“陛下,再等等,臣妾相信定有天命佑之。”
令人惊奇的是,很快陌歌母子眼里的红血丝渐渐退去,也不再癫狂,须臾后他们终是痊愈,陌歌望着皇上喃喃轻唤:“陛下,臣妾醒过来了。”
阖宫上下喜极而泣,宫人们更是纷纷朝天跪下,感恩上苍庇佑我朝。同时又为寻到苏蔷薇这样的贵人庆幸无匹,皇上随即下令赏赐,特封她为钦天监女官,从此入住皇宫,护贵妃安泰,享金银无数。
激动之余,皇上心疼陌歌让她多休息,更叮嘱皇后好生照料她。待他一走,陌歌就问皇后究竟怎么回事,她自是不信天命之说。
果然,皇后解释那癔症是由疯犬伤人后引起,此病症常发生于乡野民间,一旦得病即死,因发病症状恐怖,故认为是邪灵附体。
好在苏夫人送来的医典上有一药方:疯犬伤人发狂,诸药无用,淤毒藏于胞宫,须火照躯体,行之立效。
是以皇后早让人用金樱子、蛴螬烘干磨末,并用布包裹于陌歌里衣中,只待苏蔷薇用火把炙烤,上下四照,毒气排出,这才痊愈。
皇后又将苏夫人要挟一事说出,还说是自己对不住陌歌,将苏蔷薇接入宫中。本以为陌歌会生气,却见她握住自己手,温笑道:“我这条命是皇后捡回来的,若非救我性命,你又怎会受她胁迫?何况宴茴父母无辜,换作是我,也会答应。”
皇后感动她的体谅,却又心事重重:“我让蔷薇祈福是给她一个入宫的由头,可她心性倔强,我只怕她事后会想不开。”
这时,苏蔷薇忽地冲进来,扑通跪下,泪眼婆娑:“皇后娘娘,贵妃娘娘,求求你们,我不要做小主,我不要侍寝!我心里早有良人,即使与他此生无缘,也要为他守着清白!”
她目光坚毅,一个劲地朝皇后磕头,皇后心有不忍,更不愿她步自己的后尘。可苏夫人要看见她侍寝后才肯放人,究竟该如何办?
陌歌思忖须臾,轻声开口:“你放心,我来安排你侍寝。”
5.小主
是夜,皇上早早就来咸福殿与陌歌一同用晚膳。因着高兴,他多喝了几杯,很快就不省人事。梅心将他扶入偏殿,待到翌日清晨,苏蔷薇悄然入内。
不明所以的天子睁开眼,惊见身侧竟睡着昨日新封的女官。他猛然惊醒,起身就要离开,刚走几步又止住,压抑住怒火问她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苏蔷薇死死咬唇,不说话只嚎啕大哭,良久才说:“昨晚贵妃娘娘召见奴婢,一直聊到很晚才离开,可奴婢刚走进院子,就见陛下您朝奴婢扑过来……”
未听完,皇上怒意更甚:“大胆!你竟敢诓朕!”
苏蔷薇吓得瑟瑟发抖:“奴婢说的都是实话,若您不信,大可去问贵妃娘娘。”
什么?难道自己当真醉到稀里糊涂做了蠢事?!他怎么对得起陌儿!
皇上的心如坠冰窖,他奔向主殿要对陌歌解释,但见她毫不生气,反而笑意盈盈地朝他走来,“陛下是为昨晚事而来吗?你放心,你并未负我,你与她什么都没发生。”
皇上虽惊讶,却也庆幸着问:“可她怎么会在我房中……”
陌歌笑了:“皇上昨晚醉酒吐得厉害,以为她是宫女非拉着她收拾,她不敢抗命只得照做,之后皇上又将她错认成我,所幸皇上睡得沉,她还是完璧之身。”
皇上心头一颗石头终于落下,但仍为错认别人而后悔,他发誓今后再不能因醉酒误事,握住她的手郑重说:“陌儿,我保证,以后绝不会再这样犯糊涂。”
眼前君王目光坚毅,教人宽心。陌歌点头:“我相信你。”
顿了顿,她又说:“皇上与她虽清白,但后宫众口悠悠,也不知都有谁瞧见了昨晚一幕,她一个闺阁女子怎抵得住流言蜚语,倒不如借此封她小主,不仅堵了别人疑虑,还能护我无忧。”
“一切都依陌儿的。”
下午,苏蔷薇行册封之礼,封为贵人,即刻搬往向华阁。众小主恭贺她的同时不免生出嫉妒,究竟是怎样的运气能让她一个庶女爬上龙塌当夜临幸。
然而苏夫人却不信,当即就入宫拜见皇后,身后还带着一名嬷嬷。彼时陌歌也在,苏夫人毫不惊讶,似乎早料到皇后会将一切事告知陌歌。她拜下去,开口却叫人愣怔:“臣妇素来愚钝,只认眼见为实的死理,恳请皇后娘娘让王嬷嬷为苏贵人验身。”
皇后不免紧张,迟迟未作回应。若王嬷嬷发现真相,这该如何是好?
倒是陌歌神色淡定,闲闲笑道:“苏夫人真是细心,你若要验就验好了。”
春竹在前头带路,苏蔷薇和王嬷嬷跟着进入内室。苏夫人与陌歌在闲聊,皇后始终如坐针毡,手心都渗出汗渍,过了许久,才见她们出来。
王嬷嬷附耳与苏夫人禀报,听完她露出难得笑意,朝苏蔷薇行礼:“恭喜小主,贺喜小主,臣妇祝小主一举能够怀上龙嗣。”
苏夫人乐呵呵地走了,留下皇后一脸疑惑,待内室又走出一个妇人时,春竹才解释。
早先陌歌便命春竹找了一位妇人藏于内室,尽管明眼人一眼就瞧出她不是苏蔷薇,但内室帘子拉着,光影阴暗,且早点了夜迷香,这种夜迷香唯有黑暗中有效,是以嬷嬷进来后,苏蔷薇偷偷躲在角落,吸入迷香思绪错觉,将候着的妇人当做是苏蔷薇,验身后出来,迷香遇光失效,嬷嬷毫无怀疑。
皇后惊叹不已,不但化险为夷,还救了宴茴爹娘及孙仲献的性命。正欲欣喜但见陌歌愁容满面,问道:“你怎闷闷不乐?如今不但解决所有问题,而且你已晋为贵妃,实在可喜可贺啊。”
陌歌心神不宁地答,“我只是在想这一连串事,先是紫莲出现,然后我莫名患病,之后出现解方,我总觉着这些事与苏夫人撇不开关系。”
皇后也陷入疑虑,的确,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,巧合到不得不怀疑。她忙问蔷薇:“大伯母如此处心积虑要送你入宫只是为了侍寝?”
苏蔷薇睁大双眼,只一个劲摇头。忽地,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,拿出一点药碎屑:“这是母亲让人盯着妾身服下的,因当时害怕就留了个心眼,偷偷抠了点碎屑。”
春竹接过检查,发现是助孕药丸。她曾听闻有种助孕药丸十分珍贵,只要女子服用,便可一击即中。
陌歌并不惊讶,笑道:“苏夫人千方百计为的就是龙嗣,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了。”
顿了顿,又叹了口气:“虽然知晓了她的目的,可一切仍是一团迷,紫莲仍是不知所踪。但不管如何,死马就当活马医,梅心,你即刻命人盯着相府,希望能找到什么。”
6.救子
一月过去,派去盯梢的人无功而返,仿佛病症一事不复存在般。而陌歌自从疯犬症解后,每晚睡得都极不安稳。梦中她看见自己张着利齿取人性命,然后惊吓着醒过来。
以至于白日她疯狂抄写经文,甚至傍晚前都要去小佛堂跪拜,乞求洗去手上的罪孽。可她明白,只要一日不查明真相,死去的宫人便无法安息。
皇后劝她别执着于此,兴许一切只是偶然,可她不信,她坚信背后定有一只手,只是她们还未看清。
果然,相府出现异样。有一间屋子始终有人把守,派去的人试图偷溜进去,却发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,更无值钱的宝物。但每到饭点,就有仆役端着饭菜进去,里面定藏着人。
梅心忍不住问:“他们找不到机关,又不敢贸然行动,这才让奴婢问主子想想办法。”
陌歌沉吟良久,才道:“当初苏夫人趁火打劫将苏蔷薇送入宫,这一次我们也以牙还牙,给苏府点一把火,越旺越好。”
梅心机灵,很快就明白过来,大笑说:“主子真厉害,只要苏府着火,就定会将里面的人转移出来,到时候我们再将人劫过来。”
当晚,苏府偏院突遭大火,正如陌歌所料那样,屋子里的人被放了出来,正是消失无踪的紫莲。彼时,所有人都忙着救火,无人发现紫莲也被人劫走。
紫莲被带入咸福殿时,身子较上次更加瘦弱,脸上还有些伤痕,不过疯犬症已解。望见陌歌,扑通就跪下:“娘娘,快救救我的孩子。”
陌歌点头:“究竟怎么回事,你慢慢说。”
紫莲哭着说来:“当初奴婢离开皇宫时不知已怀了身孕,等得知后已是一个多月。奴婢本想将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,一辈子不说,于是独自去了江南,准备生下孩子。待临盆那日,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帮人,将奴婢给绑了,并且将孩子也抢走了。”
陌歌十分惊讶,这孩子……是陛下的?
“奴婢一直被关着,直到两年后的某日趁人不备逃了出来,奴婢打听到东玙公主与娘娘关系颇深,便想求公主带奴婢见娘娘,谁曾想……他们竟害我染了癔症,还险些害死娘娘,奴婢自知罪孽深重,但请娘娘救救奴婢的孩子,毕竟……毕竟他是皇上的血脉……”说到最后,她失声痛哭。
这个消息过于震撼,陌歌忙找来春竹,春竹为紫莲诊脉,证实她的确生过孩子。只是那孩子当真是皇上的吗?
紫莲又说,“奴婢一直求苏夫人将孩子归还,可她不肯,奴婢不明白,她要这孩子做什么。奴婢总想法子去找孩子,可怎么也找不到,求娘娘一定要找到奴婢的孩子。”
她问梅心苏府是否有孩子的踪迹,梅心摇头,“他们未发现有两岁的孩子,倒是有个刚出生的婴儿。那婴儿还没一岁,定不是紫莲姑娘的孩子。”
陌歌陷入疑虑,这孩子若不在苏府,又在何处呢?何况要当真是龙嗣,苏夫人拿他作何用?
然而就在这时,梅心皱眉跑进来:“主子,方才消息传来,说是苏贵人有喜了!”
陌歌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,似不信般愣了愣,待反应过来后就往向华阁而去。她不明白,苏蔷薇并未侍寝,这喜出何来。
7.真假
赶到向华阁时,皇后与皇上也在场,同样是满脸震惊。陌歌已有整月未见苏蔷薇,原想让她多走动,可她执意要在后宫寂寂一生,与诗书为伴,皇后劝不住,只好作罢。
未曾想,这一个月里,苏蔷薇竟有了身孕。陌歌不信御医,让春竹为苏蔷薇诊脉,春竹细细把过脉,眉目拧成结,最终道出一声贺喜,怀孕事实无可置否。
皇后小声问:“莫不是那助孕药显的假孕?”
春竹摇头:“奴婢确认,贵人已有一月身孕。可当真奇怪,贵人明明没有侍寝,怎会……这孩子怎会凭空出来。难道这孩子是……”
陌歌知晓她要说什么,忙打断:“这话不可乱说,何况后宫严禁男子出入,方才我已让梅心问过宫人,向华阁近日并无异常。”
皇上只以为是那晚醉酒的结果,留下赏赐就走了。
陌歌忙问苏蔷薇如何回事,怎料她不懂何意,还反问为何娘娘说这样奇怪的话。苏蔷薇一问三不知的模样,就像是得了失忆症,什么都不记得。
询问无果,陌歌她们只得讪讪离开。大家心事重重,梅心未注意看路与一个小宫女撞上,宫女手中的花生酥碎落一地,皇后蓦地皱眉问:“这是给谁吃的?”
小宫女以为皇后责怪她惊扰凤驾,吓得瑟瑟发抖:“奴婢有眼无珠,实在该死,求皇后娘娘饶命。”
皇后缓和语气:“本宫没有怪你,只是问这花生酥是给谁的?”
小宫女这才松口气答:“禀皇后娘娘,这是给贵人的。贵人可喜欢花生酥了,每日都要吃上一些。”
撤退宫女后,皇后轻吐五个字:“她不是蔷薇。”
皇后说,苏蔷薇与从前的元贵妃一样,天生对花生过敏。陌歌记得当初元贵妃误食花生碎末就险些丢了性命,若她俩一样,那现在的苏贵人确实有异。
她们旋即折返,苏贵人有些愣怔,问还有何事。皇后未回答,而是将一块花生酥递给她,她忙欣喜地接过放入口中,还说宫中的花生酥十分合味。
只等她咽下去,皇后大喝:“来人,给本宫将这个假贵人拿下!”
假贵人尚作挣扎,不肯承认:“皇后娘娘,您在说什么呢,妾身是您的堂妹啊!”
皇后并不理会她,吩咐春竹查看她的脸。她脸上并无人皮面具,就在众人以为这女子与苏蔷薇有相似的脸时,陌歌突然发现异样,女子脸上的妆容过于厚重。曾听闻宫外有人以绘妆为生,俗称妆师,她们可巧手上妆将人化成另一个模样,到以假乱真的地步。
果然,将她脸上妆容洗去,露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。她吓得跪地求饶:“民妇罪该万死,皇后娘娘饶命啊,这一切都是苏丞相夫人指使的!”
皇后又怒:“大胆!竟敢诬陷朝廷命妇!”
“民妇冤枉啊,所言句句属实,民妇叫香阳,是名妆师。大约一月前苏夫人差人找到民妇,说是只要民妇冒充贵人在宫中养胎到临盆,就可得到一大笔金银,民妇贪心,这才……民妇知晓口说无凭,是以与苏夫人签了字据。”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,上面正是两人的约定。
皇后是苏夫人侄女,为避嫌禀明皇上,让天子决断。皇上震怒,让香阳交代所有。
香阳吓得和盘托出,说真正的苏贵人根本没有怀孕,而是被苏夫人偷偷绑架,让有孕的香阳化成苏贵人模样,偷梁换柱。待临盆后生子再将苏贵人换回来。
陌歌蹙眉:“你若有一句假话,当场诛死!”
香阳直摇头,头磕在地上:“民妇说的都是真的!民妇当时还疑惑临盆时苏夫人要去何处找一个婴儿来冒充,后来打听到苏府恰巧有个婴儿。皇上娘娘若不信,大可将他们带来问话。”
假冒龙嗣,那是诛九族大罪,不可听信一派之言,皇上命人将苏夫人带来。这时,陌歌又将紫莲召来告知一切,包括当初紫莲假冒姐姐紫鹃入宫为婢及侍寝皇上怀有身孕离宫。她跪下请罪,“臣妾不该欺瞒陛下,更不该偷将紫莲送出宫。”
皇上先是惊讶,后将陌歌扶起直言事情已然过去,将眼前事解决为先。随即又听紫莲哭诉龙裔被抱走,怒意更甚,“朕定会给你个公允。”
紫莲喜极而泣,一拜再拜:“只要找到孩子,奴婢死不足惜。”
8.定罪
苏夫人被带到,才见到紫莲也在,眼中闪过一丝异样,虽然短暂,却被陌歌看入眼底。苏夫人恭敬行礼,对香阳和紫莲的指认拒不承认,只道冤枉。
她还说:“自陛下封臣妇为一品诰命夫人,位同侯爵后,臣妇日日感念圣恩,抄经诵佛,从不敢做违逆天命之事。臣妇一片赤诚之心,天地可鉴。皇上切不可被小人蒙骗,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啊!”
香阳气急,大声争辩:“若不是你将我带入宫,我一介民妇如何进得来?何况只要彻查苏府,定能找到真正的贵人!”
皇上同意,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能定罪的。很快,侍卫竟真的在苏府找到被关押的苏蔷薇,将她带回来时,苏夫人惊得目瞪口呆:“怎么可能!究竟是谁要陷害我?”
苏蔷薇哭着说:“母亲,女儿根本未侍寝,你这样做简直糊涂,是要陷整个苏府于灭族之地啊!”
就在这时,苏夫人的心腹王嬷嬷进来,她重叹一气,劝道:“夫人,事情瞒不住了,还是招了吧。”
苏夫人瞪大双眼,不可置信地问:“你……你怎么能背叛我……”
王嬷嬷抢过话,开始说:“夫人早就谋划好了一切,不管贵人是否怀孕,她都会找来一人替代,她听闻妆师可以假乱真,只要小心隐藏定可蒙骗所有人。待到十月后再将真正的小主换回来,且把紫莲姑娘的孩子假装为苏贵人所生,既可让苏府添光,又不让龙裔流离宫外。”
“你胡说什么!”
“夫人!都到这时候了,您还想错下去吗?”
陌歌仍有疑惑:“你们怎知紫莲的孩子是龙裔?那孩子如今在哪?”
王嬷嬷答:“夫人从前入宫曾见过紫鹃,也知晓她曾被封为小主,但之后便听说她离世了。可三年前在宫外,我们竟瞧见了怀孕的她,细算日子那孩子定是龙裔,故在生产后将她孩子抢过来,也是后来才知晓她并非紫鹃,而是紫莲。”
“那孩子一直被养在府中,只是外人不知,虽然孩子已两岁,却仍是婴儿模样。”
当孩子被抱来后,紫莲一把抢过去,哭得不能自已:“是他!的确是我的孩子……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模样……”
众人惊讶于孩子的大小,竟与初生的婴儿无异。王嬷嬷又解释,“夫人找来一位奇医,他每年喂孩子一颗药,那药可使孩子暂止发育,停留在婴儿时期。夫人早就打定主意偷梁换柱,从前还有犹豫,如今终于实施。”
事关龙裔,李喜传召御医滴血认亲,果真验证皇上血脉无疑。
苏夫人发疯般朝王嬷嬷扑去,拽住她衣襟: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要背叛我?我对你这般好,你竟然背叛我!”她又朝紫莲大喊着:“你……你明明……你不得好死!”说罢,竟气晕过去。
证据凿凿,凶手是苏夫人无疑,因此事重大,皇上务必要调查清楚整个苏府是否参与其中。最后查明,苏丞相与其长子全然不知,虽免了灭门之祸,皇上仍撤去他丞相之职,贬为庶民。
苏夫人被赐死前,陌歌前去探望,她要苏夫人亲口为死去的二十几名宫人致歉。恰逢紫莲从屋内出来,看见陌歌略是吃惊:“贵妃娘娘如何来了?”随即又替自己解释,“奴婢来是想问问她为何要将我的孩子抢去,只可惜她疯了。”
陌歌蹙眉:“疯了?”
紫莲淡淡一句:“是啊,可怜了奴婢那苦命的孩子。”说罢怅然离开。
屋内飘来苏夫人疯癫呓语,陌歌思忖良久止步,她这个模样见了又如何,倒不如此刻去为宫人们上柱香。思及此,她转过身,扬长而去。
9.矛盾
春色如锦,一切恢复如常。紫莲母凭子贵,皇上饶恕她欺瞒之罪,还封她为莲嫔,她的孩子赐名为元生。她满怀感恩,全身心照料元生,御医早为元生配了解药,她只期望元生能早日茁壮成长,与其他孩子无异。
但这一切却让众小主忿忿不平,苏蔷薇便也罢了,好歹是从前的丞相之女,可紫莲一个乡下丫头,大字不识几个,竟也入宫成了万人之上的主子。
更可恨的是拥有她们不敢奢望的龙裔。
因此她们平日里总会瞧不起紫莲,不是当面讥讽就是背后搞动作,弄得紫莲很是苦恼,虽有陌歌护着,却也只能抵挡一时。
那次春日宴斗诗,紫莲对着桃花憋了许久也未吐出一字,惹得在场嫔妃大笑不已。紫莲丢了脸,正急得不知如何挽回颜面,恰听身旁的虞常在小声提示,她记得快,脱口而出:“枕上桃花挑金莲。”
这话刚落,嫔妃们迅速涨红脸,全都用异样的眼光望向她,议论纷纷。皇后神色大变,怒斥道:“大胆莲嫔,竟敢秽乱宫闱!来人,掌嘴十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