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水浒传》里的智多星吴用,梁山的三把手(实为二把手),本是个乡村教师,但他不愿回首往事时为自己的庸庸碌碌而懊悔,硬是处心积虑,不断突破自我,从一介书生成为江湖强盗,然后又“曲线救国”进入体制,实现了自己作为“知识分子”的人生目标。
一、吴用的“心病”
吴用是个学习成绩不优秀的读书人。他连秀才都没考中,只能靠“似秀才打扮”来过过瘾。但相对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,能识文断字已经算有文化了。再放到强人林立的江湖中,吴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“文化人”!这一点上,宋江和吴用有类似经历,故而心灵相通。能欣赏宋老大那些酸诗的,也只有吴知音了。
然而,吴用的“文化”只停留在“就怕流氓有文化”的“文化”上。他和真正的知识分子差得还很远,中间隔的不只是一个功名出身。
中国古代自有了科举制度后,为贫民寒士打开了一扇通往仕途的大门。虽然这是个千*万马过独木桥的事情,但有桥总比没桥好,许多人终其一生就为过这个桥。因为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不是白日梦,而是被一代代人证明过的。“书中自有*金屋”、“书中自有颜如玉”的说教并不空洞。
吴用在人生最初抉择时,没有选择去干一份下力气的活,而是选择了读书。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,读书的吴用带着几分自豪感。他为自己取了比较夸张的字号:表字学究,道号加亮先生。文化不高,自称“学究”;本事不大,却比诸葛亮。左宗棠年轻时也狂妄,曾自比诸葛亮,称“左亮”。但左宗棠干出了大事,成了一代伟人,人们自然会原谅他的轻狂。但吴用呢?
毫无悬念,吴用后来经历的是营养不良的理想被体态沉重的现实压得粉碎。在读书这条道上,吴用没走多远就卡住了。像这样的底层知识分子、科举制度中的分母,在古代社会中是很多的。蒲松林止步于秀才,就靠教学为生,写八卦打发时光。吴用的读书资质只能是识些字,借此当个村学先生混口饭吃。
但是读过书和没读过又不一样。吴用干涸的心灵经过儒学经典的灌溉,“万卷经书曾读过”,加之又“平生机巧心灵”,他的心里马上就落下了种子,开始生根发芽,接着就是“我要开花,我要开花!”然后自觉可堪大用,却遭遇无人赏识。到了这一步,可以明确吴用已完全患上了知识分子的通病——“怀才不遇”症。
没有当上知识分子,并不代表不能生知识分子的“病”,就像真正的公主少之又少,但“公主病”患者到处都有。吴用就是这样。古代文人为什么喜欢兰花?正是因为兰花“能容许多香”,但却身处幽谷深涧,不被人识。吴用就是这样的一朵生长在山东郓城县东溪村的兰花,他从来不打算做一个佛系青年度过此生,他渴望的是自己的春天来到!吴用有野心,有一定能力,他需要的是机会;如果没机会,那就去创造!
二、吴用的“寻主”与“换主”
“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”吴用整合资源,开始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筹划。他首要的是找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实现目标的人和组织。
他相中了发小晁盖。晁盖是吴用朋友圈里最有实力的朋友,家里有矿,本人又具江湖声望。在人脉资源匮乏的情况下,吴用选择晁盖这是他现阶段的最佳选。但是晁盖没有大志向,过着安逸日子,吴用给他当小弟至多是捞些教书之余的外快,成不了气候。
幸好机会来了。刘唐将打劫生辰纲这套“富贵”说与晁盖,晁盖应允,吴用更是积极参与,全程策划,还拉阮家兄弟做帮手。这事做成后不仅能获得巨大的经济收益(十万贯金珠宝玉折合人民币三千万),还能威震江湖。吴用甚至比晁盖更渴望这个机会。
晁盖的想法是劫了“不义之财”就完事。但吴用可不这样想,他将劫生辰纲视为一次新的开始,而不是终结,他要做成一盘大棋。于是,他在住店登记时,主动透露了“我等姓李,从濠州来贩枣子,去东京卖”,让人很容易将这些蛛丝马迹与案发线索联系到一起。他希望能拉晁盖下水,自立山头,这样做为功臣的他将获得一个好位置。
事情发展正如吴用所愿。晁盖等人遭到官府通缉,东躲西藏,一路来到梁山。吴用又通过怂恿林冲火拼了王伦,抢下梁山做为事业发展大本营。
吴用对晁盖是相当了解。至此,他已利用晁盖实现了自己人生目标的第一步:成为某组织的高管。但落草并非他的终极目标,人家毕竟是读过书的。中国古代读书人的终极追求是入仕,虽然此时吴用做的和入仕完全南辕北辙,但以他的底层身份不得不曲线谋划。吴用将继续发挥他的聪明才智。
在做下生辰纲大案后,吴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人才:宋江。宋江的义气胆识、江湖名望都不亚于晁盖,甚至在其之上。他能够冒着生命危险为心腹兄弟晁盖通风报信,这些吴用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那么,如何拉宋江下水便是吴用接下来要干的事。
为答谢宋江的救命之恩,梁山集团让刘唐带去一百两金子和一封感谢信与宋江。宋江一听来者是晁盖犯罪团伙的人,第一反应就是“大惊”,“贤弟,你好大胆!早是没做公的看见,险些儿惹出事来!”宋江是再不想与晁盖等人有干系了,可是梁山人不这么想。“刘唐道:‘感承大恩,不惧一死,特地来酬谢。’”面对酬金,宋江的态度是“把那封书——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,——插在招文袋内,放下衣襟,便道:‘贤弟,将此金子依旧包了。’”宋江拒收,还替朱仝、雷横拒绝。但最终宋江犯事都是由这封坑爹的感谢信起(成了阎婆惜要挟的把柄)。
终于宋江不得不上了梁山,吴用立刻和宋江确认了眼神,马上打得火热。他俩很有默契地架空了晁盖,吴用也成了宋江的铁杆。至此看得出吴用有眼光,他第二次相中的宋江才是能帮助自己实现人生目标的。后来宋江的表现果然没让吴用失望。在宋江带领下,梁山受了朝廷的招安,再经过一番建功立业后,只要活下来的都有了官做,不仅洗白了身家还荣登仕途(甚至有几位仕途发展还挺不错,如朱仝做到节度使)。
吴用从“寻主”到“换主”,步步为营,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。
三、吴用的结局
宋江被*死后,吴用和花荣在宋江坟头自缢。吴用为什么在能选生的时候却选择了死?是他对宋江无限忠诚所致吗?其实不然。
吴用知道自己的价值随着宋江生命的完结也到了头。他做事情是依附着宋江,宋江在,才有他吴用的价值。他的那些“智谋”说白了都是些提不上串的馊主意,只能对付江湖草莽,实则不堪用。这就是为何梁山在替朝廷效力东征西讨过程中,不见吴用妙计安天下,而是原本默默无闻的神机*师朱武却有着上佳的表现。吴用的*师实则“狗头”,远远不是“神机”。
这一点上,吴用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。
作者:刘樱姝